目前公認的佛教傳入時間為西元 552 年,欽明天皇的「佛教公傳」,意思是朝鮮半島的百濟國聖明王把佛教的佛像、佛教經典,經由官方途徑交給日本天皇,正式的佛教傳入。佛教的教義是以超越印度階級制度而組成,如果接納佛教,等於要以姓氏為基礎的豪族聯合政權轉變為中央集權的律令國家,當時朝鮮等國已經開始信仰佛教,並走向中央集權體制,可以說是不可逆的潮流。
日本的朝廷在這個氛圍下,分為聖德太子、蘇我氏與物部氏兩股勢力的崇佛論爭,蘇我氏積極吸收佛教文化、技術以及任用信仰佛教的渡來人,並主張改革,而物部氏則傾向廢佛與維持原本的體制,日本的信仰是多神信仰,而當時傳入的佛教信仰被稱為「蕃神」,也就是來自外國的神明。然而最終不敵蘇我氏的崛起,以及聖德太子也是篤信佛教,日本也漸漸走向中央集權的國家。
在蘇我氏的崛起下,聖德太子因為受到渡來人的教育,雖然同為支持佛教,但更想要積極做到中央集權擺脫豪族的控制,期間頒布了冠位十二階與憲法十七條,縱使聖德太子還有優秀的外交實力,與當時的隋朝平起平坐,但仍無法壓制蘇我氏,抑鬱而終。
然而蘇我氏的日益猖狂,引起其他豪族不滿,其中擔任神職的貴族中臣鎌足同樣受到隋唐的制度吸引,認為以天皇為首的中央集權才是強國之道,因此策劃了非武裝政變,擊倒蘇我氏後擁立孝德天皇,並頒布許多軍事、戶籍、土地、稅制等政策來達到中央集權的目的,史稱大化革新,終於確立了以天皇為中心的中央集權。
從大化革新開始的「公地公民制」土地全數收歸國有,到有限的土地私有,都造成稅收不穩定、土地荒廢的問題,直到「墾田永年私財法」確立土地可以私有後,造就莊園制度的出現,可以說是一連串土地改革失敗的結果。
初期的莊園主要佛寺、神社、貴族等財力雄厚的勢力開始開墾,而到了十世紀左右,初期莊園式微,出現的是開發領主驅使農民開墾,並假借名義捐贈給上述勢力,藉此得到庇護,開發領主擁有的特權有「不入之權」可以拒絕地方官進入莊園、「不輸之權」可以免除租稅的權利,這樣的莊園模式稱為寄進地系莊園,等於不受到國家的管理。
爾後部分領主成為了武士,在鎌倉、室町時代成為將軍底下的家臣,獲得確保領地的權利。
由聖武天皇主導的奈良東大寺,希望藉由信仰大陸來的先進宗教達到國泰民安,然而奈良佛教本質上是希望在已經與國際頻繁交流的情況下,讓各國知道日本已經是擁有先進文化的國家,不再是邊陲國家,也透過佛教重塑權威與統治的正統性,壓制各地的豪族。
由於盛傳於貴族之間加上奈良佛教的優越性,因此迅速以貴族為中心世俗化,奈良時代末期的公地公民制崩解,加速莊園的出現以及權門化。
尤以天皇家的東大寺、藤原氏的興福寺等,又常以信仰為由收到寄贈領地,日漸壯大造成朝廷稅收減少,朝廷加徵剩餘公領的稅收,卻導致領主將領地捐贈給寺院以獲得庇佑,進一步惡性循環。最終寺院甚至出現武裝力量來管理保護,成為朝廷的威脅。
從奈良時代就開始有皇族與貴族把次男、三男等送到佛門修行的案例,這樣可以減輕本家的負擔、避免繼承的勢力被過度分割,而寺院方面可以因為權貴子弟的加入提高威望,也能與當權者建立良好的關係,甚至最終衍伸出門跡制度就是由特定氏族擔任特定寺院的住持,讓世世代代的掌門人都是皇族、貴族的血脈,讓寺院權門化。
到了平安時代出現了空海與最澄,兩位皆到中國吸取佛法,雖有著不同的路線,但都為佛教的日本化起源打下基礎。兩者皆脫離了奈良佛教時期重視「論」,而是直接以佛的教誨作為信仰根基。
平安時代菅原道真提出廢除遣唐使,也加速停止中國文化的影響,讓日本進入自身的國風文化時期,佛教也發展出獨特的特色,當時最具代表的皇族、貴族私寺即是藤原氏的平等院鳳凰堂。
在平安佛教世俗化熱衷於權力鬥爭之際,鎌倉新佛教誕生,出現的新教派主要是針對武士與平民。有淨土系統、法華系統與禪宗系統,共同點是修行方式越趨簡單明快,尤其是淨土宗強調念佛的修行、禪宗的禪坐與保家衛國的思想都深受武士歡迎,後者更受到當權者源賴家的信賴。
在鎌倉時代的人們花費更多時間在謀生工作,而轉趨平民作為對象也難以閱讀長篇的經文,在種種的轉變下,鎌倉佛教真正在日本在地化並深入民間。
由於救濟對象轉向庶民,獲得巨大的成功以及龐大的信眾,但也開始威脅到舊佛教的勢力,除了自身開始攻擊其他宗派外,例如日蓮宗就曾受到比叡山延曆寺的僧兵屠殺。
另外淨土真宗也曾受到迫害,但信眾發動的一揆(暴動)甚至奪取了加賀國,最終在織田信長全力爭討下,淨土真宗退出石山本願寺,但遷移後的勢力仍在豐臣秀吉、德川家康的政權下介入繼承人之爭,分裂成東西兩座寺院,從此無法再介入政爭。
從鎌倉時代末期開始直到室町時代的戰國時期,政局不穩定導致各信仰的宗派以武裝開始自保,也導致了各派別的宗教戰爭。
平安時代建立天台宗位於比叡山延曆寺,坐擁著因為與皇族、貴族密不可分的權門關係,與莊園制度控制的土地利益不受到國家管制,日益龐大的組織與利益而產生了僧兵的武力需求。
諷刺的是,諸多從比叡山培育出來的鎌倉新佛教,成為威脅舊佛教勢力的敵人,比叡山僧兵數度攻擊淨土真宗的本願寺,導致本願寺的勢力敗走他處,卻又累積更大量的平民信眾成為自身的武裝力量。
在淺井、朝倉聯軍時,比叡山延曆寺的勢力也支持反信長陣營,為了報復,織田信長火燒比叡山試圖消滅舊佛教勢力的僧兵武力,確實讓比叡山延曆寺稍微沉寂,但另一方面又碰上以本願寺顯如號召信眾反抗,在大坂的石山本願寺與織田信長對陣將近十年。
在織田信長崛起之際,除了同時對抗新舊佛教勢力外,信長還進一步拔除莊園的特權,將領地變成自己的直轄地後,委任家臣擔任「一職」前往分配到的地域,將土地重新分配給家臣。
由此可知,織田信長不止面對的是流傳已久的舊佛教勢力,也就是坐擁莊園的寺院,甚至是原本的貴族或皇族,並在征服的過程中一邊打破既有的莊園制度,另一方面又要對抗對象轉為平民的新佛教勢力,廣大的號召力帶來前所未見的信徒數量與反抗力量,更不用提當時數度面臨反信長陣營的挑戰,只能說織田信長真的不一般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