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建築、宗教與歷史看日式庭園｜從壯闊的庭園到凝結成枯山水

原本以為自己沒看過幾個日本庭園，沒想到自己已經默默踏訪過幾個了，從宇治的平等院、清澄白河的清澄庭園到至今仍最難忘的吉川史料館中的枯山水，我發現枯山水在我心目中確實有不一般的地位，在那次探訪中我僅僅是坐在室內望著窗外的砂礫鋪成的景色，就帶來平靜。

不過日本庭園是什麼？我想先藉由閱讀一探究竟，未來再去探訪那些舉世聞名的日本庭園。

自古的特色與不對稱性造就日本庭園的雛形

從日本遠古時代就開始將門廊延伸到戶外，打破室內外的界線，被視為遊廊的原型以及日本獨特的庭園技法。而日本庭園一直在追求的是將山、河川、湖等在有限的建地內重現自然景色，平城京、平安京都是仿照中國的長安格狀設計，然而到了平安時代的平安京，日本的宮殿開始出現不對稱的設計，將庭園置於大殿的右方，給予天皇前往私人庭園的路線一些空間，並設置一個人工湖。從這開始發展出的日本庭園開始展現出日本的不對稱性美感與思維。平城京是第一個邁入庭園設計的案例，自此之後開始以湖、池塘作為重心，並且一定會配置環繞湖的步道，在宇治的平等院就有廊道，而金閣寺也是著名的泉池庭園，可以步行在水岸旁。在十一世紀便有諸多關於庭園的著作開始記錄如何造園。

從禪宗誕生的藝術與庭園、枯山水等的起源

禪的藝術誕生於修行，成為眾多日本藝術的根源，從茶道、花道、能樂到現代藝術都有禪的蹤跡。

由於禪源自於看見本我，追求人與自然的融合、達到思想上的澄淨，非常重視修行，而修行就會回到自身的領會，許多僧侶就會把它轉化成擅長的事物。擅長繪畫的就會成為「畫僧」、擅長文學漢詩的就是「五山僧」，這也就是五山文學，而擅於打造庭園的是「石立僧」，最著名的就是夢窗疏石。

在禪寺內有一個名為「方丈」中叫做上奧堂的空間，是這些僧人匯聚交流的場所，而喜於打造庭園的石立僧，因為無法在京都市區裡實現於大自然中修行，因此試圖將上奧堂周邊營造出大自然，把景觀縮影在狹小的空間，這就是枯山水的起源。

禪宗的設計者維持一貫的簡樸原則，因此在選擇素材上多半使用石頭、砂礫以及青苔，用以代表自然原始的景象土與水。而枯山水一般是不能進入的，用以凝視沉思。

禪宗出身的夢窗疏石有國師的稱號，在禪宗的高度很高受到日本當時分裂的南北兩朝敬重，又因受到足利尊氏的敬仰與接受疏石的建議追悼後醍醐天皇，獲得支持成為京都天龍寺的開山始祖，並打造天龍寺、京都西芳寺的苔寺等庭園，成為日本庭園的始祖。

禪宗歷史的影響力從貴族、武士到孕育專家

原本僅限於寺院中的禪僧交流，開始有武士、將軍等想要加入，在鎌倉時代開始流行，由於戰亂，禪僧講述的生之道讓武士有所寄託，許多武士也開始向禪僧學習處事之道，並嚮往禪學的文化。

與平安時代不同的是，原本是貴族專屬的活動與場域，如繪畫、庭園等，開始由禪僧取代，並開始有人登門造訪拜師學藝，造就許多專家，讓禪文化得以更加遠播。

以宗教本身來說，也是把救濟的對象從貴族移轉到實際從事生產的武士、商人、農民等階級，從民生到藝術層面，禪宗都緊緊抓住日本社會的變動而茁壯。

經歷北山以及東山文化後於室町時代集大成

在室町時代前期，由第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建造的金閣寺（鹿苑寺）體現了公武雙方文化的融合，它是寢殿造以及禪宗寺院的樣式，更融合了中國、天竺（印度）以及日本的風格，創造出莊嚴華麗的北山文化。

在第八代將軍足利義政時期爆發了應仁文明之亂，雖然幕府的影響力下降，但文化發展並沒有，義政建造的銀閣寺（慈照寺）充分展現日本風格，以禪學的簡素出發，形成了簡樸素雅的東山文化。此時的建築代表為書院造，以及以禪學基礎誕生的枯山水，代表為龍安寺的石庭。

基於歷史長河累積的文化，以及鎌倉時代打下的禪宗基礎，在室町時代大放異彩，有趣的是前期是華麗著稱，在金閣寺也能顯見庭園設計圍繞著湖，但到了後期的銀閣寺之後，開始盛行的卻是枯山水，急轉為極為簡樸具象徵意義的石與砂。

日本自身文化與禪學的揉合與我曾有的感受

從庭園的發展脈絡來看，早從遠古的時代就開始有利用門廊打破室內外界線的意圖，並且在吸收中國文化之際，慢慢開始從對稱的格局中跳脫出來，發展出庭園的雛形，然後再經由禪宗的影響，開始從廣闊的泉池庭園轉變成在狹小的空間內也要引入自然，改用枯山水作為象徵。

很有趣的是這一切不只是歷史文化的交織，我認為也有實際層面的考量，在禪僧必須在京都市內也達到修行的目的，而必須縮小庭園而造就枯山水外，因為信仰更為普及，已經到了武士等階級，不可能每一位都如貴族般能夠擁有廣大腹地來打造庭園，我想雖然導致面積縮減，但是也更普及吧！

在研究這次的主題時，我在圖書館意外翻到一本書《看不見的設計：禪思、觀心、留白、共生，與當代庭園設計大師的 65 則對話》，作者就是禪宗中曹洞宗的住持，是庭園設計師，他想要達到一個境界「訪客會想靜靜地、久久地佇立凝視，不捨離開」，我在吉川資料館真的有這種感受，我猜想是某種侷限而讓人專注且寧靜，比起人聲鼎沸的大型泉池庭園，我可能更喜歡這種枯山水？

不過誰說得準呢？只能探訪更多去挖掘了！